路過轉角發現一株盛開的白千層以滾雪球之姿搖曳
她停佇了一會兒 有些訝異和感慨的望著雪花般的白刷子
年年為他人作嫁衣裳 自己卻錯過了春光..
父親目不識丁 生個女兒就叫夏雪吧!
夏天有雪豈不是六月雪?難道名字隱隱註定她的命運?
一個典型的農家 夏雪是老大 下面還有二個妹妹 一個弟弟
父母終年忙於農事 夏雪才飯桌高就得幫忙家事、背弟妹
她倒是從無怨言 很認命的當著老大
有好吃的一定讓給弟妹先吃 有好玩的沒她的份
長年背著弟妹 屋前屋後聽母親的使喚
即使如此夏雪卻如其名 出落得白皙可愛
尤其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髮直洩腰際 是她最最寶貝的驕傲
夏雪小學甫畢業那一年 正準備考初中聯考
卻遭逢劇烈家變 一夕間父母雙亡
鄰里間盛傳是因為她命中帶煞剋死父母
親友紛紛走避 唯恐沾惹噩運 竟無人伸出援手
夏雪帶著弟妹們哀嚎痛哭 不知未來命運如何?
終於村長出面幫忙料理後事 又推薦她到鄉公所担任臨時單工
靠著微薄的薪資 夏雪毅然咬牙撐起整個家
十三歲她成了家長 成了弟妹們的依靠
愛唱歌的夏雪空有一副好歌喉 曲調卻悲苦不堪
臨時單工的微薄薪資不足以供四個小孩過日子
她領著弟妹徒步到鄰莊割蔥蒜 嗆得眼淚鼻涕直流
又怕弟妹年紀小 容易割傷手 總像個母親一樣的叮嚀和注視
有時到附近農地幫工 撿拾破銅爛鐵
只要能掙得一元五角都行 就這樣靠一己之力拉拔三個弟妹
夏雪的成長過程 也是一部台灣鄉村經濟發展史的縮影
五、六十年代家庭即工廠 許多家庭都投入手工加工業的行列
她只要下班就急奔回家 和弟妹們趕工掃針織捏手工花
別說快樂無憂的童年 在夏雪家是漫長的二十年奮鬥
儘管自己只有小學畢業卻勤奮好學 終於到補校完成高中學歷
連帶鼓勵了弟妹跟著向學 只要肯讀書 夏雪一定傾力供給
早逝的童年 慘澹的青春 等到弟妹成人 回首一望
才發現早生華髮夾雜在烏黑柔亮的青絲中
一邊拔著白髮 一邊望著鏡子 不禁惆悵起來
都三十好幾了 沒有談過戀愛 沒有感情寄託
她成了鄰居街坊眼中的老姑娘 老孝女 老姊姊
終於忙完小弟的婚事 夏雪舒了一口氣
對父母對自己都有了交代 接下來處於空巢的她
應該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不必再為弟妹而活
面對空蕩蕩的老宅 下班以後該如何打發呢?
繼續進修唸點書吧!她這樣告訴自己
在通車的路途中 無意間發現一雙默默注視的眼睛
兩雙眼四目對望 彷彿相識已久的老友 彷彿前生註定的緣份
漂泊多年的身心頓時有了依靠的港灣 不需過多的言詮
羅明是緬甸華僑 中年隻身來台開了一家小茶館
兩個都是單身 沒有父母公婆的問題
這點對夏雪而言最是滿意 老實說從十三歲起 她就是一家之主
實在不習慣家中有長輩 因為她就是長輩 就是弟妹的父母
當家作主二十多年 不堅強也得堅強 不強勢也得強勢
羅明脾氣好 沒啥不良嗜好 就喜歡泡茶交朋友
這也算快速融入台灣生活的好方式 所以夏雪欣然接受
兩人婚後開了一家茶莊 羅明對外採購跑公關
夏雪主內管帳管經濟 合作無間 真的過下了渴望多年的家庭生活
這也是父母在天之靈的保佑吧!在千辛萬苦完成晟養弟妹長大
成家立業後的回報吧!夏雪不由得感慨起來
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弟妹們也才能放心安心他們的家
不必再擔心付出一生青春、黃金歲月的大姊終身無靠
雖然弟妹都很敬愛大姊 視她如母願意奉養
到底比不上自己擁有一個溫暖的家
望著街角刷白的白千層 夏雪心中沒有下雪
只有滿心的歡喜 年過四十終於得子
這個家更完整更圓滿了 她就是家的中心
丈夫、孩子全圍繞著她 沒有公婆 沒有多嘴的親戚
會一直這樣幸福嗎?自己不再是掃把星 剋父剋母嗎?
回首往事 夏雪總覺得上天給的試煉 猶如一場夢
試煉至此為止嗎?
才過了十年快樂的家庭生活 乳癌在她更年期後悄然來訪
到醫院檢查確定後 宛如晴天霹靂 天地變色
韌性強的她豈能容病魔作祟 一定要康復起來 孩子還小啊!
化療後 她失去了五十年的招牌長髮 但她不傷心
只要能活著 頭髮會再長 這才是王道 才是希望
前陣子回診 醫生恭喜她已度過乳癌的二個好發和復發期
一個是術後二~三年 一個是術後六~七年
身體復原狀況良好 癌症指數CA153也很低
摸著再度直洩腰際的長髮 她知道這不是從今後就高枕無憂
抗癌路是一條漫長的路 有了丈夫溫暖的雙手扶持
她有信心堅強的活下去 陪伴丈夫和孩子直到此生此世 ..
~ 白千層 ~
桃金孃科 白千層屬
別名: 脫皮樹、相思仔、日本相思、
白瓶刷子樹、剝皮樹、千層皮、玉樹